做经济类的翻译时，常常会碰到贸易自由化这个词。凡是看到自由二字，大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free"或"freedom"，随后即使了解了trade liberalization这种翻译，至多就是恍然大悟地想起自由还有"liberty"一说，但极少有人去深究liberty 和freedom 到底的不同之处。在大多数状况下，freedom 和liberty是作为一对近义词来处置的，然而就像friendship和amity一样，两者之间一直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差别。韦伯词典对两者的第一条讲解都是"the condition of being free from restrictions"，也就是说自由第一意味着不受任何限制，只是在freedom 后面又多了一个补充说明""，可见freedom 的范围要比liberty大不少。倘使做一个简单的区别，那样freedom更多地指天马行空式的、自由自在的自由；liberty则强调有政治和法律权威许诺、保护的自由，换言之，"I have the freedom to do sth."可以理解成我想干什么就能去做，而"I have the liberty to do sth."恐怕更强调我有权做我想做的事情。事实上，freedom和liberty之争在更大意义上和西方世界的文化政治有着莫大的关系。单看美国历史上各种权威演说就能发现这两个词之间一些微妙的差别，而这类差别恰恰体现出美国人对自由的理解，与他们对美国在全球地位的不同认识。譬如，布什总统在某次战前的公开演讲中说：What we are fighting for is to "defend our freedom" and to "bring freedom to others." 一词之差，却对美国的开国宗旨有了实质性的扭转：对两百年前的建国元老们来讲，自由恰恰是有条件的，不是随性的，在5月花号的遗老们那里，"liberty"才是新国内的意义所在，所以象征了美国价值观的《独立宣言》只不过坚持"life, liberty and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通篇都没出现"freedom"一词。相比布什把自由带给全世界的勃勃野心，老移民们好像看上去愈加宽厚而有节制，所谓自由不过是要摆脱奴役。即使150年后的林肯，在葛底斯堡也只不过宣称"a nation conceived of liberty"，至多又加了一句"a new birth of freedom." 聊表心愿。可能到了罗斯福著名的四大自由，美国的自由观才开始有了分化，"Four Freedoms of speech, of religion, from want and from fear"，两个不一样的介词"of"和"from"分别表明了什么是自主的选择，什么又是政治赋予的自由从liberty of speech and religion 到freedom from want and fear，自由的范围明显扩大。而到了民权运动将来，Dr. Martin Luther King Jr.终于在那著名的"I have a dream"里面连续用了19次freedom，而不是"liberty"。可以理解的是，那时政治所许诺的自由形同虚设，少数族裔本身已无权可言，又何来我有权干什么如此的想法，之所以用"freedom"，说到底是要颠覆整个政治权威，重新选择我们的人身自由。再到里根的第二次就职演说，freedom整整出现了14次，而liberty只有一次。表面看来，里根的freedom是针对守旧人士的liberty而说的，无非是一种方案性的表述，但把自由的概念当成政治玩物的同时，美国的自由已经从争取个人权力扩大到了对主观愿望的无限认可，在某种意义上，liberty更像是自我保护的方法，而freedom或许意味着一方的随性，而另一方却不能不戴上自由的镣铐。与之相对的是从拿破仑就已经开始的法国式价值观："liberty, equality, fraternity"，同样也可以理解自由女神像为何是叫the statue of liberty， 而不是the statue of freedom。也由此想到当年梅尔吉布森在《勇敢的心》结尾处，高举长矛，脸上涂着蓝色的油漆，领着一群苏格兰农民在绿草地上大呼"freedom"的时候，电影编剧是否开始后悔不已。再回过头说，考虑到贸易自由化的政治和法律意味，把它译成trade liberalization确实比较准确，而不只由于自由化在构词法上只能这么表达。当然，在不少状况下，两个自由仍然通用，所以大家把自由贸易译成"free trade"，把自由贸易区译成"free trade zone"也未尝不可，不必过于拘泥。
相关文章推荐
